困獸,我是困獸,卡在劇本創作的瓶口裏,出不去又進不來。我踢凳、掟碗,水晶玻璃杯都被砸爛幾隻,晚上睡覺,腦子像發高燒的病人,奇奇怪怪的夢像過山車,爬坡、俯衝、旋轉、眩暈。
老婆恨我,因為我連話都沒法好好說,「我愛你」講出來的效果好像講粗口;朋友討厭我,因為人家食神陳公子夫婦,好心好意來我家,一心想為我們做一份城市人很少品嘗得到的菜,但我的臉臭得好像屋後堆的有機肥;連狗也怕了我,我嫌狗吠影響思路,所以用更大的吠聲,在氣勢上把他絕對壓倒,看見大黑狗被我的吠聲嚇得夾着尾巴鑽進大羅漢床底下,我覺得十分振奮……老婆恨我,我的解釋是:「 Honey,對不起,我有一半在劇本裏,只剩一半在這個世界上。」老婆一點辦法也沒有。我抽空叫她看花園裏的小鳥藏在屋簷下躲雨,她冷冷地說:「我也在躲雨。」雙眸中射出的兩點寒光,恨不得化成一對飛劍,將我的頭砍下,祭祖。得罪了朋友,更叫人慚愧,陳夫人坐了半小時就想走,她說我的臉比大黑狗的屁還要臭,真是太對不起人。
一齣好看的電影總是叫人觀時震撼,事後回味,不但願意進多幾次戲院,還要再買 DVD珍藏,以備隨時可與家人朋友分享。然而,電影也好,文學也好,任何形式的藝術創作,能夠帶着成功的喜悅,接受榮耀垂降的人,畢竟是少數,更多的,無以計數的,是那些佝僂在無人問津的寒窗背後默默耕耘的人。創作這條路上的困苦艱辛,唯有心甘情願踏上這條不歸路的癡人,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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