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蘇東坡與我生於共世,我們會玩得很好,因為興趣相同。他愛寫詩,我愛品嘗詩;他的詩中有畫,我把他詩中的畫拍出來;他的文字功夫超凡脫俗,我的文字功夫九流,正好為他磨墨;他的詩中常見禪句,我正想找人探討禪境;他的境遇坎坷,但他的生活態度與詩中情趣卻以一個「狂」字盡為攬括,這樣可愛的性格,那裏去找?最神奇的相似,是他好酒卻不善飲,我也好酒也不善飲,所以和他喝酒沒有危險,如果遇到李白,那就從早到晚「哥倆好,該誰喝」,喝到怕。有酒癮但沒酒膽,老蘇大概被損友戲笑了好幾回,為此,老蘇說:「我性不飲只解醉,正如春風弄群卉」,我不求灌酒,只求醉意,何為醉意?正如春風與百花嬉戲也!有誰能把醉意形容得更空靈,更優雅,更舒心寫意?換了我,只會說「我中意醉後的 high high地……」簡直是一嚿叉燒!借酒壯膽這句話,老蘇會怎麼說?「醉後飆狂膽滿軀」;飲大後吹水,老蘇又怎麼說?「欲發狂言須鬥酒」;後悔醉後失言,詩人又會怎麼說?「醉裏狂言醒可怕」……只是細細品嘗他的文字,已經舌底生津,恨不能把它和酒送下肚裏。
但他的坎坷,也令我心懷戚戚。「東坡先生無一錢,十年家火燒凡鉛」。別人洗盡鉛華為歸隱,他的鉛華,是被一場文字獄引起的家難燒光了。但老蘇骨頭裏的狂,這時卻像舍利子一樣被火煉了出來,他說:「只有霜鬢無由玄」,在危難當頭,伍子胥也一夜白頭,他卻在這十年惡運中,頭髮無來由地變了黑。好個老蘇,我且攜酒,與你夢中痛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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